《檳城的盡頭》

《檳城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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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趁著期末考后的短假走訪檳城，這是我第一次隻身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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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想好好結束我們這幾年日子的初衷，在訂購機票和租車的處理上，我並沒有遲疑太多，倒是多番斟酌后，我仍選擇住回我們逗留過的那所，位於新關仔角海傍的排屋旅館，以及相同的臥房。上次來到檳城是三年前，當時聖誕節剛結束，我們才高中畢業，交往了九個多月。在這裡的三天兩夜是我們第一次結伴出遊，大概也是我們變得更加親近的轉折。因此今次的旅程雖然單獨，但也有一部分還有你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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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機場開車沿著已經生疏的路線前往住處，當車子轉入新關仔角，我才驚覺整個海傍被圍了起來進行填海，早在兩年前就失去了一望無際。入夜以後遠方的樓宇和光點、成雙成對散步談天的景況，仍會好看嗎？這是我在默默揣測的。跟你旅行那回，我們特地早起，步行到那裡看日出，也在從別處回到旅館時途徑這裡，一時興起便把車停在路邊，面向夜空和退潮遠去的海水，傾談自己的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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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住處前，我也猜想著旅館的管家會否還是那位來自菲律賓的女子。直到她從屋裡走出來開門，指示我把車子泊在屋前的空地，這些動作都分外熟悉，像回到時光的原點。我樂得提著行李下車，開口向她打招呼之前，她便率先說她記得我和我的名字，也記得跟我一起來過的你。我們雙雙大笑。是一個人來嗎？她問我。是啊，一個人來旅行。上樓推開房門，記憶深刻的是當初推開同一扇房門，我興奮得拉著你來到落地窗邊，哇哇聲地跟你分享我有多喜歡有著落地窗的房間。窗邊有個長形櫃子，上面有幾個枕頭，適合坐下談天。房裡一切家具擺設如初，落地窗已然是我最喜歡的部分。唯獨梳妝台上我看不見熱水壺，估計是那次我們為了填飽肚子又懶惰下樓，乾脆用房間的熱水壺煮面吃面，因此把壺內弄得太油而壞掉了吧，哪怕我們真的用力清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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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時分我穿梭在老街的巷弄與巷弄之間，不看地圖，光循著記憶的足跡，把壁畫一一看完。許是工作日的緣故，這一帶異常冷清。紫紅色的落霞落寞了大大小小的壁畫，而對比記憶它們卻無比柔軟和清楚，不曾變舊。回憶很長，一幅橙色大貓的壁畫佔據了一大塊，而問路之下我找到了它。你是第一個陪我看盡壁畫的人，當時我們輪流把老街地圖拿在手中，不放過任何一條巷口，深怕遺漏任何一幅壁畫。託路人替我們合照當兒，那是我們笑得最燦爛的時刻吧，畢竟處於熱戀，哪怕鏡頭前我僅僅只是搭著你的肩。那次旅途的相冊裡面多數有你，也慶幸有很多細碎的錄影片段加以記載，以致于回看時，都還能看見成長中我們最青澀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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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大概是這麼粗糙地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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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幾天下來，單獨的路途中我遇著不同的人，他們讓我出發之前所有的戰戰兢兢與緊張都變得多餘。像是在升旗山上認識了來自美國加州的女孩，我們竟然異常投緣；此外也跟相識多年的兩位博友會面，在時間緊迫的空隙裡互相分享。最後一天登機前，我和一名要到吉隆坡轉機前往土耳其的北馬女生同在列印登記證上出了狀況，一起到櫃檯處理后，才發現我們在飛機上的座位是相鄰的，在意外中湊巧結緣。回返吉隆坡的一個小時航程裡，她跟我分享種種對土耳其的憧憬，和抵達當地后的行程計劃，所有期待都寫在臉上。因為總想試著留下什麼，所以我都給他們寫了一張明信片。其實我沒有將行程排滿，也沒有走完原先計劃的所有景點。似乎光是在一個地方待上一段時間，跟他們交換彼此身上的生活際遇，就經已佔據了我日記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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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旅行結束的早晨，我們在房間各個角落不斷按下快門，畫面有滑稽的也有親暱的。坐在床緣你略略傷感地說，三天兩夜似乎不太足夠，有好多地方還未走到。我說沒關係，我們下次再來。你說你很快樂。我也是的。離開前我們也跟女管家一起入鏡，讓那短短幾天有始也有終；這次離開之際我并沒有忘記管家，合照后她羞澀地說自己比以前胖了，我說我也長了不少肉。我們又再雙雙大笑，笑自己，也笑飛逝的時光。但我覺得我們跟以前沒什麼不同，都在努力適應時過境遷的自己，努力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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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你說時間不足的三天兩夜，這次我用了四天三夜來完成，像是終於在這個起點找到了盡頭，而你在這裡。雖然時間並無比較充裕，但遇見的每一個人，和多數時候跟自己的對話，卻擁擠了自己過去空出來的某個部分。於是對於檳城，心裡似是有了一種特殊情感。假使還有下一次，我還想重返這裡，也想成為更懂珍惜的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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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tagram: papayatan97

《親愛的仇人》

我從未試過如此憎恨一個人。

最終你們如願走在一起了。若非當初執意追究，我或許不會覺察到在我和她仍未分開時，你和她一路以來的曖昧線索，其實都有跡可循，到最後甚至我已經無法自欺下去。

“你知道了這一切，你開心嗎？我賭你一點都不。我想盡辦法讓你的生活好過一些，是你自己不珍惜。”

當我揭穿你所謂的善意謊言，這是我們最後一番對話。大概是自知謊話難以繼續，你的回復不再需要善意，開始尖酸刻薄起來。以上並不是全部，也不是最難聽的，但那些都是你最直接的心聲吧，讓這份憎恨像野火蔓延迅速，首當其衝燒光了我和她的三年，再遍及跟你之間堪稱兄弟的六年。不過你的說話有些我是頗為認同的，例如“是你偏要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糟。”

但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已。

那段日子我存下了很多截圖，無論是你跟她的來往對話，抑或我跟她分開后，你對我有所保留的回復與欺騙，全部都在我的桌面。無可否認，我曾一度氣憤得想把這些鐵證化作子彈上膛，瞄準和你家人之間的聊天窗並扣下扳機。

但我沒有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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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件背後與你共處的六年裡，美好的時光仍是佔了多數的。我們的關係從初中開始建立，一直到高中畢業，乃至上大學，我們的臉書聊天室都不曾長休過。

像是初三的我在班上算是安靜的，而你總在下課時拉一張椅子坐到我身邊，陪我說話。你是個聰明絕頂的學生，課業成績不在話下，這對於初中基礎打得不好的我來說，是十分羨慕的；

像是那時對射擊運動的熱愛，使我對體校有著莫大的憧憬。是你不發一言，放學後和我一起，就這樣兩個仍是身穿白短褲的男學生從學校出發，輾轉幾次公共交通，大老遠一路前往武吉加里爾，沿途問了幾個路人，才抵達體校。那個下午你陪我詢問了很多入讀體校的詳情條件。踏出體校時我們流了一身汗，在校門口的飲料販賣機各自買了一罐飲料；

像是上了高一，儘管我們身在不同班級，但都經常隔著熒幕一起通宵熬夜；

像是高一年尾我在一家日本餐廳找到了人生第一份服務員的兼職，有的時候你上完了聯課活動，都會帶上一些朋友來探班，有一次還細心地外帶了一杯仙草奶茶給我；

像是有一次你誤會我企圖介入你和你女友的感情，我們撕破了臉，一氣之下，我刪除了我們之間的所有對話，以為從此以後都會是空白如此。隔了一陣子你找回我，我們和好了，交換的心事也出乎預料地越來越多越來越深，話題大都圍繞在你戀上的某個女孩子，以及我在高二遇上的那誰。在當時你確實稱霸了我收件箱里的信息量，沒有之一；

像是高中畢業那天，你在自己的手機相冊里，為我預留了三四張自拍照的位置；

像是每每論及以後，你早已有了定向，而且口吻鏗鏘，十分清楚你在畢業後的每一個落腳處。然我卻還在心理學與中文系之間徘徊，計劃里的升學方向只有台灣，新加坡更不曾被納入在我的盤算之中；

像是我進入大學以前的長假，在外坡唸書的你逢週末就回到吉隆坡，而你總不忘預留一天半天給我；後來你飛得更遠了，而我在新加坡展開大一生活，我們生活在不同的板塊上，還有了時差，但你總在暑假預留好些天的時間，飛來新加坡找我，我也樂於翹課帶著你探索新加坡，在你回家後才奮力惡補。

其實跟你的美好時光，和你預留給我的，又何止這些呢。不過遺憾的是，目前我大抵只能回看這些美好時光，而無法重新接納你了。我曾設想過，若果今天跟她相愛交往的人不是你，我或許不會怨恨。曾經讓我無法釋然的那一塊，除了因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更多的是你的不老實與自以為誠懇的處理手段。

我用幾個月讓情緒釋然，要說耿耿於懷，也不算了。只是我漸漸明白很久以前老師在課堂上說的，一段感情被介入，或介入一段感情，都是毫無對錯的考驗；我亦理解黎薇恩說出“不被愛的那個才是第三者”這句話當下，她何以一臉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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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段感情在時光底下破開的缺口，我並不是沒有自省過的。撇開你，撇開聚少離多，撇開年少，撇開令人聽了唏噓惋嘆的遠距離，溝通的匱乏與疏離、被冷處理的種種情緒，才是被磨得最鋒利且致命的刃吧。

事發時適逢期末考，各種崩塌式的負面情緒左右埋伏，生理時鐘更是無可自制地顛倒了，以致于備考狀態不盡理想，只能做足面對成績倒退的心理準備。

查詢成績時，我反復刷新頁面，顯示的GPA竟是入學以來最漂亮的一次。

我想我需要每個學期失戀一次吧。面對友人屢次揶揄我深藏不露，我總這麼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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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親愛的仇人》，其實是來自香港歌手陳柏宇的一首近作，林若寧作詞。這是自己非常喜歡的粵語歌之一。

——其實憎恨／難敵光陰

願我們都過得好。